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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加欣  攝影 / 加欣
當城市裡的動物們紛紛避雨之際,蝸牛開始從蟄伏的陰暗處探出頭來,沿著壁緣牆角,宛如修行者一般,馱著殼在雨中緩步行進。萬物隱身的時候他們現身,因為他們最懂得如何享受這個世界最寧靜的一刻,那是一種孤獨而慧黠的姿態,也是經過千萬劫演化修行得來的與世無爭的本能。

  對蝸牛來說,唯一的家就是他們背上的殼。他們是世上最古老的背包客,只要行囊在身,四海無處不能為家。雖然走得極慢,但他們是真正的流浪者,打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背著家屋四處尋找落腳之地。

  然而,從去年十二月的某一天開始,一隻成年的非洲大蝸牛在我家陽台落腳之後,從此定居下來了。流浪者這次似乎打算好好歇息,於是我備妥一大盆泥土,種植薄荷,並且每天放上小白菜和胡蘿蔔。從那天起,我徹底明白療癒兩個字怎麼寫了;白晝時光,他會鑽進泥土或躲進我的鞋子呼呼大睡,經常要翻遍泥土或鞋櫃的每個角落才能發現他的藏身之所,只見一個尖尖的屁股露在外面;夜幕低垂後,隱藏在土裡的殼突然微微挪動,一對觸角緩緩探出,一面感受著空氣的濕度與氣味,一面小心翼翼地確認四周安全無虞之後,隨即展開一段小小的旅程。在這趟旅程中,他會遇見食物與我的鞋子,以及對他來說一片遼闊空曠的無物之境。偶爾見他在行進途中突然停下腳步,緩慢地將觸角一伸一曲,時而左顧右盼,時而靜如山嶽,像是在打一套太極,白鶴亮翅,手揮琵琶,一路展演二十四式之後,打完收工,縮進殼裡閉目養神。

  不管住在城市或鄉間,人們都要記得兩件事:其一,不要隨意觸摸蝸牛,因為他們身上很可能帶有寄生蟲;如果無意間觸摸了,也務必立即徹底洗手;其二,雨天走路時,記得看清楚路上是不是有蝸牛正在流浪,千萬千萬不要踩到他們,就讓他們寧靜修行的身影一直一直都是雨天世界裡最浪漫的一道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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